一九八六年夏的一天，作为中国法学会的成员之一，我进京参加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民事诉讼法修改的研讨会。期间，北京《法律与生活》杂志社总编找我，希望我回沪调查研究，并向全国百姓介绍最近在上海轰动一时的排队买股票的事情。

有人说上海出股票了，尽管当时只有四只股票。但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新生事物，全国的老百姓听说股息加红可以达到15%，当时银行利息是相当低的，故都羡慕上海人。

回到上海，我即与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金融管理处的张宁副科长联系，她是著名申影演员张良的侄女，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后来听说是时任上海管理股票市场的大人物。在她悉心帮助和指导下，我又参加了几次上海金融研究所召开的专家座谈会。又去了当时闻名遐迩的南京路西康路，即人们通宵排队买股票的地方。当我与座落在江西中路交通银行内股票交易所交流完后，思绪万千，伏案埋头，写下了在《法律与生活》杂志1987年第8期的报告文章：《上海股票市场一瞥》。可以说这是全国最早介绍新中国股市的文章之一。

在与管金生老先生聊起股票和证券在上海的情况，管老讲述了当时的艰难历程，应该说他为上海的证券上市立下过汗马功劳，自然这也是他的经历，此是后话。

当下炒股得越来越多，但他（她）们对当时上海股票市场的情况有知道多少呢？80后只有一部人人刚出生，而90后就更别说了！以下就是那个年代上海滩股票的真实状况。（欲知详情，待明日分解）

上海开票

细雨霏霏，早春二月的上海任然使人领略到一丝冬天的寒意。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南京路，乘坐20路电车到陕西路，很容易就能找到这个座落在静安体育馆内的股票交易市场，他就是中国工商银行上海信托投资公司静安分公司的有价证券买卖柜。

这是股票市场吗？！

大门口，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上海延中实业有限公司的广告：“谨向一万八千名献计献策的股东们致敬！”紧挨着的是上海飞乐音响公司的一则广告，他也是目前上海公开向社会发行股票的三个企业之一。

步入营业厅，一块闪亮着红光的计数器打出了今日股票的牌价：

计数牌旁的日历上挂着“1987年3月19日、星期四”的字样。（待续中···）

交易

柜台前，有两位股东正待办理领取股息和红利的手续。我问站在身旁的那位男青年：“您买进了多少股票？”他答道：“六股吧！也就是买了300元的股票。”“您买的是哪一家的股票？”“是这家”，他边说边将印有“延中实业有限公司”字样的信封给我看。“这是他们寄给您领取股息的通知吧！”我继续问道。他点了点头。事先我曾听说说上海的小青年买股票的还真不少，有个小伙子爽朗的说：“我买股票，是因为我找到那么大了，还没看到股票是啥样子的，更重要是利息（指股息和红利）比银行储蓄高。另外嘛，也是支持延中实业有限公司。”股息、红利两者合计所说目前规定不得超过股票的百分之十五，但比起银行利率来，显然更会吸引人。环顾大厅，连同我，柜台外一共才五个人。“要领股息的快领，快下班了。”银行的工作人员催促。“怎么都是来领股息的，没人卖，也没人买吗？”我见一位工作人员空闲着，便向他请教起来。“出卖股票的人很少，如果有的话，也是延中的（指延中实业有限公司），最多时不过五六股。”一位年老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那么怎么卖出价没有标出？”我指着电子计数器问道。“买进价扣除千分之三的手续费就是卖出价了。”柜台内一位女同志说道。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计数器上的卖出价是000.00，空着！今天我的运气不好，碰到雨天，又是快下午五点了，银行要下班，股显得特别冷清，别人说，平时这里虽然股票买进卖出的不多，但还是很热闹的。（明日待续）

老上海的延续

与人们阔别了35年的股票，终于在上海出现了。旧上海的三大特产：妓女、赌场、股票，在新中国成立之时统统废除，只要社会主义制度存在，妓女、赌场是不可能出现的。唯有股票却得以与上海人重逢，这多少引起了人们的一些联想。年轻一代，他们只见过茅盾笔下的《子夜》中国描写的股票买卖、股票投机，但对股票究竟是怎么回事，它问什么会出现，它的作用又是什么，又能了解多少呢？即使是旧上海过来之人，他们对今天出现的股票又会是怎样看待的呢？在刚刚成立的交通银行上海分行的证券交易柜台，我碰到一位满头白发，却挺有精神的股票持有者，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股东吧！下面就是我们的对话。

我问道：“您也买了股票？”

老人答：“是的！”

“股票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以求救的口吻问道。“买了股票就可以成为股东，譬如我买的是延中实业有限公司的股票，也就成了延中的股东了。那么，做股东又有些什么权利义务呢？”“股东可以的带股息红利；股东可以知道企业经营情况；可以了解自己的投资是否有保证。”“那么义务呢？您说的是权利。”我继续问道。“义务嘛，出钱就行。”他答的很干脆，“如果企业倒闭了呢？”我赶紧接着问。“即使倒闭，他们的财产也可以拍卖，也有保障的。”看来他们对这几家企业还是很有信心的。（待续中）

股票有风险

《金融工作手册》，在三百七十七页上这样写道：“股票，是资本主义国家股份公司给股东的一种凭证”，是证明“股东入股份数的一种有价证券。”那么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股票是否也是这样呢？为了搞清楚这些问题，我又来到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的金融行政管理部门，接待我的小张告诉我，“投资者购买股票以后的权利，基本上是这样的。但应该说还可以参加企业的经济管理。但义务却不尽然。”她接着说：“譬如，购买股票与购买债券或参加银行储蓄是完全不同的，在义务上要在股本的有限范围内承担连带的经济责任。因为股票具有不返还性。如投资者持有股票，那么，在共享利润分配的同时，必须还得共担风险。简单地说，就是在企业破产时，有可能要将股票面额内的本票也赔进去。”没等我发问，她接着说：“随着《破产法》的颁布和实施，这种情况的发生也不是不可能的。”哦，原来是这样，我似乎明白了许多。（明日待续）

新中国的试验田

怀着浓厚的兴趣，我请她继续介绍一下上海股票市场的发展情况。她显得很在行，沉着中有带了几分自信。“上海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出现过股票的萌芽，一些单位开始集资，开始是以资代劳，以劳代资”，她举例了上海一些厂家的情况。“随着经济体制改革和经济发展，又出现了集资联营，互助投资入股等多种形式，横向经济的联系，出示股票应运而生。例如在农村，大家合资搞砖厂，投股者能优先得到平价砖，合资搞其他企业的投资者，也可在该企业内就业，这样，就吸引了不少投资者。当然，随之也就产生了不少这方面的法律问题。譬如投资、集资的行为是否合法；投资者的权利谁来保护以及如何保护；投资者与集资者之间出现纠纷怎么办？等等。另外，集资中出现了一些社会问题。譬如农村出现了摊派入股的现象，有的人没钱投股，结果把家具也搬了出来。在城市中也出现一些问题。有些集资单位把全民企业中最好的东西划出来集资的第三产业，这样就有可能挖了全民企业的墙角。”“那么你们银行又怎么管理这些事情呢？”我问道“当然要加强管理，主要是通过制定和执行法规来进行。”（待续中···）

“听说上海搞了一个有关股票的规定？”“是的，是1984年七月制定，1984年8月10日经市政府批准实施的”，她边说边打开案头的法规合订本， “就是这个规定。”“哦，是《关于发行股票的暂行管理办法》。”她继续介绍说：“这个《办法》还是全国第一个这方面的法规呢！由于经济的不断发展，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暂行管理办法还不完善，需要进行修订，这项工作正在进行中。”“你们银行还搞了些什么？听所发行股票，债券都的通过你们银行。”“是的。”她笑了笑，“如果不通过银行批准，私人、集体企业、全民企业都不能发行股票和其他有价证券。除了这个规定，我们还搞了几个补充规定和须知等。”“你们这样做，是否会把企业管的太死？”“不会，有秩序的合法的股票和债券的发行，有利于经济和社会的健康发展。相反，违反归家的这些规定来集资，只会给企业带来损失。”我为她的分析而折服。

股票在企业中的作用，特别是在一些经济发展较快的大中型城市的企业中，其解决资金不足和变社会零散资金为建设资金的途径和作用是不可否定的。但从无到有，在立法工作和人民的意识中，是不是也有一个逐步健全和完善的过程呢？（待明日继续···）

展望未来

作为股票市场，目前来说只能是一个雏形，无论是发行股票的以及市场，还是买卖股票的二级市场，在上海都才刚刚起步，与国外发达的市场来说，当然难以相提并论。更值得一提的是，人们购买股票，大部分只是受一种储蓄意识的支配，头脑中很少有投资的概念。因此产生了只要利息高就买的心理状态，同时也造成了买进的多，卖出的没有货很少。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股份公司不多，证券发行的种类、数量都很少，因此造成了本文开头部分介绍的股票市场冷落的场面。

社会主义社会的股票应该是怎样的？他与资本主义社会的股票是否有区别？此外社会主义社会的股票市场又应该如何发展，这些都有待人们在实践中摸索。

笔者以为，在经济体制改革中，进行各种有益的尝试，包括发行股票、实行股份制是值得的，因此，在目前有必要对股票发行、股份制作一反思，同时就股票带来的法律问题作一探讨。譬如，不断完善和发展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提高股票发行者和投资者的“股票意识”，还不许加强有价证券的立法工作。作为股票发行的依托，它需要法律来规定、来保障。但目前这方面的法规只有一个暂行规定，远远不能适应目前需要。笔者认为，目前亟待指定的有股份公司法、证券法、证券交易法，使投资者也有跟多的法律保障。

梧桐吐丝、一派生机盎然，社会主义的经济建设，需要百花齐放。三月的上海，虽然还有些凉意，但毕竟是春天来了，但愿上海的股票市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迎来美好的春天。